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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圣地玄魔(全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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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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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黑洞奇人那时陶醉岁数已较大,经验也多了许多,再去察探时,事先带了松油火把,又将陶刚临终前留给自己的短刀藏在袖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入那个黑洞。岂知这一察看,不禁令陶醉哑然失笑,神秘感、恐惧感一扫而空。原来那洞穴深处有一潭深水,碧幽幽的,闪动着诡异的波光,陶醉曾投掷一块石头,竟未听到石头沉落潭底的声音。陶醉哪还敢下去试试潭水到底有多深?那天他听到的扑腾、扑腾之声,乃是深潭里的盲鱼在跳跃。因为洞内太黑,没有一丝光亮,它们都失去了眼睛,变成了盲鱼。它们只能在潭水里撞来撞去,窜上窜下,更不知瞎撞瞎窜了多少年。而在潭水上端的岩石间,则栖居着数百只蝙蝠,被惊动时,便展动翅膀,盘旋洞顶,吱吱吱叫个不停。陶醉想起自己曾以为蝙蝠是妖魔的情景时,禁不住笑了起来。那黑洞再深入五六丈,便到了尽头。其实这洞穴除了潭水、盲鱼、蝙蝠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与众不同之处。若有骇人之处,那也是庸人自扰,自己吓自己。探明洞穴之后,陶醉不由得喜欢上这个深邃、死寂、神秘的地方来。从此,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一个人悄悄地来到这个黑洞,修练武功以及战喜传给他的女娲补天大法。陶醉也未将黑洞的真相对爽儿讲 怕她缠着自己,破坏自己的单人世界。初时,他都点着火把进入洞穴,到得后来,胆子渐壮,也将洞穴情形摸得差不多了,便不用借助火光,而是摸黑走到里面。这个洞穴,宜沉思、宜练功,更宜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陶醉住在桃花教中,想起自己的亲人,只得强忍悲痛,不敢哭泣。到了黑洞就不同了,只有盲鱼,只有蝙蝠,没有第二个人,他就能够放纵自己的七情六欲,常常哭得泪流满面。事后,他更坚定忍辱负重、养精蓄锐的信心和勇气。如此过了年余,陶醉的文才、武功已非昔日可比。忽一日,他听到一个消息:白雪已嫁于顾少游,顾少游已是明月堂的堂主。这个消息传到陶醉耳中,无疑于晴空霹雳,震得他肝肠寸断,欲哭不能,欲诉无语,头脑中一片空白。战喜自不会把这个喜事告诉陶醉这样的小孩子,陶醉是听爽儿说的。爽儿见陶醉失魂落魄一般,心下奇怪,问道:“小醉,你怎么了?”陶醉知道爽儿人小鬼大,且非常精灵,忙道:“我在想顾少游。”“你想他干什么?”陶醉一本正经地道:“江湖中老流传着一句话:‘平生不羡万户侯,但愿一识顾少游’。那顾少游现在又做了江南明月堂的堂主,其神态、风采当真……当真令人无限敬仰之至,不知我何时才能见他一面。”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陶醉在桃花教呆得久了,不仅头脑里装满了男盗女娼的思想,而且一肚子的坏水,说起假话来更是不用打草稿,眼睛眨也不眨,就滔滔不绝,说得活灵活现。爽儿还真相信了,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到江南去,好不好?”陶醉点头道:“好……”突然,他脸色大变。爽儿道:“你怎么了?”陶醉苦着脸道:“我大概是吃多了,肚急……哎哟……”他捂着肚子,急奔厕所。爽儿见他一副惶急、狼狈之状,禁不住哈哈大笑。陶醉上厕所是假,过了一会,便奔入了那个洞穴。刚进洞口,他的眼睛就红了,脚步已踉无力。待到了里面,漆黑无人之处时,他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父亲被仇人所害,如今母亲竟嫁于仇人为妻,并让仇人当了一家之主,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屈辱、悲愤、憎恨的了。陶醉好久没有哭得如此痛快了,泪如泉涌,哭成了泪人。哭声惊得蝙蝠都振翅盘旋。连潭底的盲鱼也窜跃不停。似乎它们都为陶醉的不幸所感染。陶醉哭了一阵,抓起一把石子,不住投向洞顶的蝙蝠,以及潭水中的盲鱼,只吓得蝙蝠吱吱乱叫.盲鱼乱蹦乱跳。陶醉一边投掷,一边低声骂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他的痛苦、悲愤似乎渲泄了一些。不知不觉中,天已黑了下来。忽然之间,他的身后传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这声叹息在此幽深漆黑的洞穴里听来来,当真是飘渺、阴森、诡异到了极点。陶醉听在耳里,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转身,喝道:“谁?”没有人回答。他的身后也没有人。陶醉又喝了两声,仍然不见回答,心想:“莫非我悲伤过度,产生了错觉?”他坐下地来,泪水稍止。正在这时,他的身后又传来一声叹息。这下听得真真切切,犹在耳畔。陶醉吓得猛然跳起,大叫道:“什么人?谁啊?”洞里又是一片死寂。潭里的鱼、洞顶的蝙蝠也被吓得不敢动弹了。陶醉暗暗抓起一把碎石子,以“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朝四周投掷过去。此时陶醉的内功已非一般人可比,石子射出时劲力凌厉。哪知一阵响声过去,除了听到石子射到洞壁、潭水中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陶醉的心中俱意更甚,心忖:“难道黑洞里一直住着人,我的言行举止尽落入他的耳中?”过了片刻,他终于冷静下来。他不再妄动。他保持沉默。陡然间,陶醉擦亮火刀火石。黑洞中亮光一闪。但是眼前仍是潭水、石壁,头顶上也仍是蝙蝠,哪有人影?陶醉握住火刀火石的手也禁不住发抖。谁知便在此时,耳畔又传来一声幽怨、诡秘的叹息。这次不仅有叹息声,陶醉的左脸颊上还被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吹了一下。陶醉的脑中终于闪过一个念头:“妖魔?鬼怪?”突然间,火光熄灭。黑暗中叹息声更盛,一阵阴风吹来,陶醉眼睛、鼻子、嘴巴都被冷风猛吹,险些窒息而死。陶醉大怒,心想:“这可恶的鬼怪,难道老子真的怕了你不成?”他狂性大发,跃起身来,双手或拳或爪,连抓带打,双腿也连环扫出,势如暴风骤雨,猛烈至极。岂知他还是什么也没打到,反而双脚踏入冰冷的潭水,差点掉了下去。陶醉气得挥掌劈出,谁知道触手之处冰凉、柔腻,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并在手掌中不住挣扎。陶醉吓坏了,随手扔出时,才警觉那是一条鱼。待他湿淋淋地爬起来,突觉一只冷冰冰、鬼气森森、枯瘦尖长的手爪在自己脸上猛摸了一把。陶醉遍体生寒,一声厉叫,手足几乎都软了。叫声未已,一根鬼爪般的手指在陶醉的眼珠上戳了一下,好像要把他的眼睛硬生生挖出来。陶醉又是惊恐,又是气愤,反臂一抓,当然又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到。叹息声又幽幽响起。声音似乎到了头顶之上。陶醉被戏弄够了,心忖道:“这东西不知是人是鬼,但似乎对我没有什么恶意,况且武功、妖术都在我之上,若想害我,早取了我的小命。”想到这儿,他心下稍安,又想:“如果是鬼的话,爹定会保护我。他活着威风无敌,死了在阴间也必定厉害无比。”他悄悄地将火刀火石重新摸在手中,突然擦亮,叫道:“给我现出原形来!”一眼望去,非但洞顶没有可疑之物,四周也没有影子。“莫非真是鬼?只有鬼才无形无影!它惧亮,所以才躲了起来?”火光闪烁,良久没有声息。陶醉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笑道:“害怕了吧,老子可不是好……”最后一个“惹”字还未出口,便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惧、悚然之色。他死死瞪着潭水,看到了一副令人无比恐惧、无比震惊的情景。潭水中的盲鱼都不知潜游到了何处,原本水波不兴的潭面忽然冒出小小的水泡。水泡愈来愈多,愈来愈大,一串接着一串,一串叠着一串。突然,水串碎裂,潭水轰然一声巨响,激起一道数丈长的水柱。陶醉的心中迅速升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是人,不是鬼,是水怪!”水花四溅,陶醉猝不及防,浑身俱湿,纸媒也被淋熄。又是一片黑暗!现在陶醉才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寂寞,不是死亡,而是黑暗!至此,陶醉反而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纵是死了也在所不惜。他又点燃了纸媒。幸好这个纸媒乃是桃花教以重金自江南霹雳堂购买的,质量很好。在这个空旷、幽深的洞穴里看来,连这光亮也阴森森的。洞内仍是老样子。水声渐息,水花渐稳。潭面又归于死寂。但是刚才为什么会冒出串串水泡,并且会激起冲天水柱?陶醉知道问题仍出在深潭里面,所以眼睛仍眨也不眨地盯着。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叹息传人陶醉耳朵之中。这声叹息显得那么遥远;那么飘渺,那么凄寒,那么幽怨。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地狱。陶醉听得清清楚楚,叹息声竟然来自深不见底、碧气森然的潭底。难道那就是水怪的幽叹?陶醉吓得面色苍白,握纸媒的手轻轻颤抖,但仍盯着潭水。突然,他眼睛一花,看到了一件千不该万不该看到的东西。闪动着诡异波光的潭底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浮上来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渐浮渐近,后来飘浮潭面。那竟是数百缕黑丝!酷似美人头上乌云般的秀发!可这潭底怎么会有美人秀发?起初黑丝飘浮不动,过了半晌,潭底又冒出串串水珠,黑丝飘散开来,凌乱开来,而恰在此时,水怪的叹息声又响起。陶醉离得较远,看不清楚,只得蹑足慢慢走近。刚走到近前,忽听得忽喇喇几声,水花喷溅,黑发乍抖,潭水中竟然露出一张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来。这下更突然,陶醉惊得大叫一声,噗通坐倒。不过,纸媒仍未熄。那缕缕黑发披散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幽深晃动的波光,千奇百状的怪岩,那是一副何等惊怖的情景?那张脸虽然惨白吓人,但脸上仍有眉目口鼻,而且美丽绝伦,只是诡异到了极点,阴森到了极点。陶醉已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已呆了。骤然间,那美人头僵硬地扭动一下,一具赤裸的身子自水中跳出。但没跳三尺,便噗通一声坠落。那分明是一俱人身!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美丽绝伦的女人。她发若乌云,肤似凝雪,双峰坚挺、双腿丰腴,只是一俱僵尸而已。但尸身坠落水面,竞没有沉下去,反而仰面躺着,倏没倏浮,晃晃悠悠。尸身越晃越厉害,居然躺在水面上转起圈子来,越转越厉害,转得令人眼花燎乱,魂飞魄散。陶醉一颗心几乎飞出了嗓子眼,寒毛都直竖起来,忍不住要弃火而逃。突然,尸身直挺挺地跳起,然后迅速坠入水中,“砰”的一声,水花乱喷。陶醉尖叫一声,夺路而逃。没等他进出两步,女尸已自潭中跃出,向他猛扑过来。陶醉大骇,顿被扑倒。火光又灭。陶醉只感一俱冰冷透骨、水淋淋的尸体压着自己,已吓得几欲昏去。陶醉极力推拒,谁知恰好碰到对方那柔软、富有弹性的胸膛。一碰之下,陶醉一惊一吓,陡然间放声笑了起来,道;“你不要吓我了,你是一个活人,你没死!不是死人!”女尸仍不动。陶醉竟然伸出右手,使劲揉搓她的身体,还把左手疾向她下腹深处滑去,笑道:“你若是死人,皮肤怎么还有弹性……”刚说到此处,那女尸忽然一声娇笑,游鱼般滑出数丈。果然她是个大活人!陶醉惊魂南定,点燃了火折子。但见那女人悄立数尺之外,动也不动。只见她身材修长,腰肢纤细,浑身上下虽然赤裸着,在火光之下,曲线显得更柔和更别致。她的睫毛乌黑、浓密。她的眼睛大大的、深深的,就像潭水一样深不可测。她的鼻子小巧而秀气。她的嘴唇虽很薄,但却很有韵味,即使在没有说话、没有笑的时候,也带着淡淡的、动人的风情。她的双峰饱满、坚实、浑圆,猩红的乳珠上犹挂着水珠,动人心魄。她的双腿紧紧并着,任凭水珠缓缓自头发上。脖子上、肩头上、肚腹上流下,然后流到那双纤巧迷人的脚上。这无疑是个绝色大美人!但她怎么如此诡异?她为什么赤裸着身躯?她……太多太多的疑问,陶醉反而不知从何问起了。那女人忽然轻启朱唇,问道:“你是不是点燃了火折子?”她说话间不但带着一种动人的清香,而且声音婉转、清脆,如山谷黄鸳。陶醉闻听此言,不禁一呆。这女人的话中是不是有语病?陶醉终于问道:“莫非……莫非你的眼睛看不到?”那女人笑了笑。她笑得那么美丽、那么纯情,可她偏偏一丝不挂。她一边笑着,一边点了点头。陶醉更惊得呆了。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居然是个瞎子!陶醉的心中忽然隐隐一阵作痛。老天爷为什么如此残酷?陶醉已对这个不幸的女人生出了怜悯之意,但也更为好奇。陶醉忍不住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如果你不说,我绝对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真话。那女人嫣然一笑,指了指潭水,道:“你见过里面的鱼没有?”陶醉道:“见过。“它们都是些什么鱼?”“盲……盲鱼”“是的,它们是盲鱼,我却是盲女。”那女人说着,眼睛垂下,睫毛眨动,脸上露出凄凉之色。陶醉不用问,就可以猜想到她必有着一段悲惨的往事。甚至比陶醉的身世更悲惨。盲女缓缓地道:“这些鱼或者它的祖先原本都有眼睛,都能看见东西,但在这黑洞里时间长了,都变成了瞎子。”她忽又轻轻一叹,道:“我也是这个样子,跟它们都一样。”陶醉不由深深同情这个女人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居住在这黑洞里?”那女人的声音中突然变得讥诮起来,道:“你以为这些鱼想生活在这黑不见底的潭水中吗?你以为它们就不希望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灿烂的阳光、美丽的花草?”她说的都是鱼。没有一句提及自己。但是陶醉已懂了。那女人必是在一种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居住在这个幽深诡异的黑洞里;以致时间长了,变成了瞎子。瞎美人!陶醉的怜悯之意更深更浓。陶醉已不忍再问她伤心的往事,就算问了,她也可能不愿回首,不堪回首。他问道:“你住在这里,吃什么东西?”盲女不答。但她的手却凌空一抓。只听得呼的一声响,潭中的一条鱼却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猛然跳跃而出,自动地跳入盲女手掌之中。盲女张开嘴来,竟然把那条鱼活生生地吞入口中,一阵猛嚼。陶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万没料到这个盲女竟然是个武功卓绝的高手。这手凌空取鱼的功夫,恐怕就是战喜也办不到。就是能办到,也许也不会使得如此潇洒自如、飘逸绝伦。陶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能躲在我身后叹息。吹气,原来你的武功、轻功妙绝天下,可把我吓死了。”他顿了顿,问道:“但你本来在岸上,怎么跃入潭中,没有一点声息?”盲女仍是不答。她仍以行动代替了语言。她双臂一振,以虽优美的姿势、最快捷的速度纵起身来。她居然就像一条鱼似的,滑入了幽深、森寒的潭水。但她的身法比游鱼更灵活、更动人,更奇的是没有一点声音。就是最灵巧的游鱼,也做不到无声无息!原来这个盲女非但内功深厚,轻功超人,其水性功夫更是罕见罕闻。陶醉道:“我每次进这洞来,你都看到了、听到了?”盲女微笑道:“不错,连你那次被战喜的女儿点中穴道,偷听那一对狗男女的对话,我也都知道。”陶醉吃惊地道:“但我有时点灯进来,怎么也没有……”盲女笑道:‘当听到有人来时,我就躲藏起来。”她停了片刻,道:“岩石间、洞顶上、潭水中,甚至在外人没有进洞时,我就溜到了洞外,以我的身法,你们哪能察觉?”陶醉道:“那你为什么吓我?”盲女忽然作了个顽皮的鬼脸,道:“只要有个人经常进来,我就要吓吓他。”她叹息一声,继续道:“这十几年来,大概有十几个冒失鬼闯进这个黑洞来,但都禁不住我恐吓,个个早就见了鬼。”陶醉失笑道:“实不相瞒,我刚才也差点被你吓死。”盲女道:“你的年纪虽小,胆子却不小,不错,不错!”陶醉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黑洞,并且几乎每天都来,你……为什么没有吓我,直到今晚才恐吓我?”盲女道:“我见你进洞来并无恶意,而且经常哭泣,想必有什么伤心的心事,所以……所以想起我自己的心事,便舍不得将你吓死。’”陶醉道:“那今晚为什么……”盲女笑道:“今晚你哭得特别伤心,特别悲痛,我想吓吓你,如果吓不死你,就决定以真面目见见你,跟你聊聊,因为……因为我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与人对话了,寂寞的时候,只有跟潭水说,跟游鱼说,跟这漆黑坚硬的山洞说。”陶醉问道:“你好像也是武林中人,你还知道战喜的名字。”盲女淡淡一笑,道:“此洞靠近桃花教,我哪能没听过战喜之事?何况我……我跟战喜……”陶醉闻听此言,已知盲女必与战喜有着极深的关系。谁知盲女说到这里,突然住口。陶醉正要开口,盲女突然问道:“今晚你听到了什么事情,竟致如此悲伤?”陶醉突生警惕之意,心忖:“我是明月堂孔令师之四子,普天之下已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绝不能透露给这个盲女人,说不定她也是桃花教或者兄弟谷的人。”他沉吟不答。宫女忽然笑道:“其实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陶醉惊道:“你知道什么?”盲女道:“今天桃花教很多人都在淡论江南明月堂原堂主之妻白雪嫁给顾少游之事,你想必也听说了,你非但不替桃花教高兴,反而跑到这黑洞里痛哭,就是白痴,也能猜到你一定与明月堂有关系,说不定你还是孔家的人。”陶醉已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双拳已紧握。这可是个惊天大秘密,可不能让这宫女人泄露出去!若非忌惮盲女武功深不可测,陶醉已经出手。盲女冷笑道:“你想杀我?”陶醉更惊,暗自戒备,嘴里却道:“你胡说,我凭什么要杀你?”盲女哈哈大笑道:“我虽然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得到你身上发出来的杀气,这更证明你是明月堂的人,想杀人灭口!”陶醉的脸色已发白。官女仍然笑道:“你害怕我把你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所以想杀人灭口,可是已经迟了……”陶醉惊道:“难道你……”盲女声音更动人悦耳,道;‘你猜想得不错,我正是桃花教的人!”陶醉的全身已冰凉。他杀气更盛。他杀志更决。那盲女仍自顾自地道:“你真聪明,竟躲到桃花教中,还骗得战喜将女蜗补天大法传给了你,真是……”陶醉目光闪动,趁盲女说话之际,悄悄欺近。他的掌中已拔出短刀。他行动时小心至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比狸猫还要迅捷灵活。盲女眼睛瞎了,好像根本不知道。陶醉的刀缓缓递出,已刺到她胸口。盲女仍不动。她仍在不停地说着话。陶醉屏住呼吸,盯着盲女。锋寒的刀锋已经即将刺入盲女人那坚实丰满的胸口。只要刺进去,就会发出“啊”的一声响,鲜血如花一般怒绽开来。不知怎的,陶醉想到自己要以卑鄙的手段刺杀一个瞎子眼的女人时,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如果他这样做,与桃花教、兄弟谷的人何异?难道他把父母昔日的教诲都抛诸脑后?那女人突然笑了起来。陶醉吓了一跳。盲女笑道:“你的刀已快刺到我的心口,为什么不刺下去?”陶醉吃惊地道:“你看得见?”盲女悠然道:“我是个瞎子,哪能看得见。”她忽地轻轻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响,陶醉掌中短刀已飞出数丈。又听得夺的一声,短刀竟没入坚硬的岩石之中。短刀虽锋利,也非宝刀,能够刺入石头中,纯是盲女内力贯注所致。陶醉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才他真的刺下去,自己现在绝对已不在人世了。只听那盲女道:“我内功既深厚,又在此黑洞中居住十多年,自失明之后,所有行动都凭听力、感觉,那是何等敏锐,你那一刀刺得虽慢,又怎能逃得过我的耳朵?”陶醉知她所说非虚。陶醉静了一会,突然大声道:“你杀了我吧!”盲女怔了一怔,道:“你不跟我拼命了?”陶醉道:“我打不过你,还拼个什么?”那盲女轻轻一叹,道:“孩子,你很善良,我好喜欢。”陶醉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盲女笑道:“你以为我真是桃花教的人吗?我刚才只是吓吓你,试探你到底是不是明月堂的人而已。”陶醉暗松了口气。那盲女人忽地身子凌空一翻,如燕子掠波般一闪而过,已把那柄短刀拔了下来。她将刀递给陶醉,柔声道:“孩子,天已不早了,早点回去,免得让桃花教的人怀疑。”陶醉几疑在梦里。盲女道;“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明晚不妨仍然过来,跟我聊聊天。”陶醉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低声道:“我绝对不会嫌弃你,我明晚一定来!”盲女笑了。她的笑容那么美丽、那么灿烂。她微笑道:“我等着你。”陶醉突感眼前一黑。火折子已为盲女熄灭。盲女忽地欺近身来,挟住陶醉,迈步奔行,速度之快,竟如腾云驾雾。陶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须臾间发觉自己已站立实地,清风拂体,繁星满天,已到了洞外。盲女已不见了踪迹。陶醉叹了口气,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离奇而诡秘的梦。第二天晚上,陶醉如约而来。他走到潭水旁,才点燃火折子。照了照,四周没有人。但忽觉微风一晃,盲女已悄立身前,她仍赤裸着身躯。也不知她是没有衣服穿,还是不习惯穿衣服。陶醉也不好意思问。育女突然眉毛一挑,道:“你还带了饭菜来?”陶醉笑道:“是啊,我见你老吃生鱼,怕影响你的身体,所以带了几样菜来,还有一瓶大麯酒,是我从厨房中偷出来的。”盲女不动。她竟似呆住了。陶醉继续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菜,是我白天偷偷省下来的.有麻辣豆腐,有红烧鲤鱼,有半碗鸡蛋汤,外加一碗大米饭,不知他抬起头来,突然发现盲女的眼中已流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悬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陶醉奇道:“大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盲女凄然一笑,摇了摇头。待她坐下来,陶醉已把筷子递到她手中,道:“饭菜都装在一个大碗里,我害怕……被人发现不好,你吃吧。”盲女不答,忽地抓住了酒瓶。咬下瓶塞,她咕咕嘟嘟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泪水突然狂溢而出,也传出了饮泣之声。陶醉不敢出声。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盲女哭了片刻,忽然笑道:“我不哭了,我吃饭。”她似乎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喷香的饭菜来,速度快极,如同风卷残云,很快,饭菜就一扫而空。陶醉道:“吃饱了没有?”“饱了。”“如果你没吃饱,我下次多带点来。”盲女一笑,道:“我又不是猪,哪能吃那么多?”陶醉也不禁笑了。陶醉问道:“好吃吗?”盲女答道:“好吃。”陶醉沉吟一会,又道:“其实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到外面偷一点回来,为什么……为什么……”盲女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走出山洞,而宁愿与这些鱼、蝙蝠生活在一起?”“为什么?”盲女的脸上忽然现出凄凉、哀痛之色来,道:“因为我害怕人,人心太坏了,太诡诈了,我不知道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说着,她的眼中隐隐现出恐惧。陶醉明白了。这盲女必定为人所欺骗,才落得如此凄凉。如此悲惨。陶醉握紧了拳头,道:“欺骗你的人是谁,你说出来,我必定替你报仇!”盲女不语。她的神情更凄惨、更无奈。陶醉猛地想起了父亲被顾少游所惨害的情景,道:“其实我的身世也很可怜,也很悲惨,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江南明月堂的人,我就是孔令师的四子!”说着,他就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了。这些本是他最秘密的心事,但不知怎的,他对这盲女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亲切、理解的感觉。盲女静静地听着。她没有说一个字。但她对陶醉所说的事很关注,就像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一样。待陶醉说完了,她才轻轻地道:“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哭泣?”“为什么?”“因为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我,疼爱过我,我几乎已以为人世间再也没有温暖,再也没有真情,谁知你对我这么好,我们……我们才见过一面,你就这么样的对我……”盲女越说越激动,泪水流得更快。突然间,她把陶醉深深地拥在怀里,赤裸的胴体剧烈颤抖起来。第十一章黑暗剑法盲女的胴体光滑、赤裸、火热、颤抖,伴着如丝如缕的清香,陶醉已真正地陶醉其中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竟对这盲女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似乎,这女人就是他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最钟情的人。那种感觉,已不是对母亲的感情,对姐姐的感情,而是对妻子,最爱的妻子。他也抱紧对方,爱抚着,亲吻着对方柔软的嘴唇,高耸的胸膛,亲吻着她流下来的泪水,咸咸的,而又带着甜蜜。奇怪的是,盲女居然没有拒绝。她似乎是渴望已久,盼望已久了。过了一会,陶醉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你等着,我·一定要娶你为妻!”盲女笑了笑,道:“别胡说!我的年龄大你十几岁,怎能做你的妻子?’,她虽在笑斥,但眉梢、眼角却充满了柔情蜜意。陶醉正色道:“年龄大一些又有什么关系,那样你才更知道疼爱我、体贴我。”他又道:“在这个世上,只要口袋里有点钱的男人,都可以妻妾成群,—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都能够娶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嫁绐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男人?”宫女听到这里,浅浅一笑,桃腮微晕,笑道:“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男人。”陶醉忍住笑道:“不!等再过几年。你就去发现我更是—个与众不同的大男人。”盲女道:“就算你不在乎我的年龄,可我是个……是个瞎子……”陶醉道:“你的眼睛既不是被利刃刺伤或是被毒药毒瞎,—定能够治好的,我访遍天涯海角,也要请到名医,将你眼睛治好,让你重见光明。”盲女听他说得真诚,不禁颇为感动,凄然一笑,道:“我只要片刻光明就足够了,只要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模样,我就满足了,高兴了。什么也不需要了。”陶醉伸出小手,握住她纤纤索手,道:“咱们都要有信心,好不好?”盲女低下头来,心中暗喜,嗫嚅道:“可是……可是……”陶醉接着道:“就算你的眼睛医不好,也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盲女静静地听着。当听到“白头偕老,比翼双飞”八个字时,眼泪终于一滴滴流了下来。陶醉话锋一转,道:“木过,请你相信我,你的眼睛一定能够医治好的!”盲女轻轻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陶醉问道:“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人吗,为什么对我如此信任?”肓女微然一笑,道:“你既然能对自己的亲人如此重情重义,就足以说明你绝非那种寡情薄性之人。”陶醉笑道;“你不怕我日后欺骗你?”盲女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不会!”陶醉问道:“咱们都暗订终生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盲女的神情顿时黯淡了。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更使得她的脸色凄伤无助。显然,这又触及了她的巨大的隐痛。她的心底到底蕴藏着多少秘密?陶醉看到她的神情,也觉得自己的心如被针刺一般难受,赶忙又握紧盲女的手,道:“我就叫你梦姐好不好?”“梦姐?”陶醉道:“真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阴森森、黑黢可怕的洞穴里,居然会居住着像你样美丽、善良、温柔、聪明的姐姐,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真怕它会匆遽醒来,无尽的浓情蜜意再也不知到了何处,无踪无迹,永远也寻觅不到。”他顿了顿,道:“所以我就叫你‘梦姐’,好吗?”盲女灿然一笑。她真诚地道:“梦姐,好美的名字!谢谢你替我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儿。”陶醉依偎在梦姐温暖、柔软的胸膛上,默默无语。梦姐也被这静谧、旖旎的气氛所感染,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跟他陶醉在一起,沉浸在幸福与温馨之中。此时无声胜有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深潭中忽喇一声响,一条盲鱼跳跃起来,打碎了宁静,将陶、梦两人从梦境中惊醒。陶醉笑啐道:“这坏鱼儿,迟不跳早不跳,现在却大跳了一下,把咱们的浪漫与温馨扫荡无存。”梦姐羞涩地一笑,道:“你可不能骂这些鱼儿,若没有它们,我早就饿死啦。”陶醉忽然轻轻一叹。梦姐问道:“你叹什么气?”陶醉道:“我非但没有替父兄报仇,反而拜仇人为师,跟她学习武功,你说我是不是大逆不道?”梦姐摇摇头,道:“现在明月堂已为顾少游控制,你年龄又这么小,天下虽大,实已没有你的栖身之处,你能够躲藏在仇人的眼皮底下而不为人知,卧薪尝胆,诚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达到目的,一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陶醉接着道:“也有道理,像汉代的韩信当年受胯下之辱,谁都认为他懦弱,没骨气,但他日后建功立业,被封为淮阴侯,以前的丑事反而变成佳话了。”梦姐幽幽地道:“我只担心,你若在桃花教呆得久了,会变坏。”陶醉嘻嘻笑道:“恐怕梦姐不是怕我变坏,而是怕我变心吧?”梦姐斥道:“胡说。”陶醉道:“等我学成武功,长大以后,就跟你成亲……”梦姐奇道:“那你不报仇了?”陶醉道:“咱们夫妻俩联手并肩闯江湖,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先杀顾少游,再扫荡桃花教、兄弟谷,岂不更好?”梦姐听到“双剑合璧”几个字,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小醉,你想不想学剑法?”陶醉动容道:“你会剑法?”梦姐微一颔首。“什么剑法?”“黑暗剑法。”“黑暗剑法?”“不错。”“你怎么取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梦姐笑道:“这十几年来,我一个人待在这黑洞里,实是寂寞、无聊至极,就以树枝为剑,自创了一套剑法,共三十六式。”她停了停,又道:“因为我眼睛看不到,只能想到哪刺到哪,胡乱地刺一通,因此取名‘黑暗剑法’。”陶醉道:“黑暗剑法都有哪些厉害招数?”梦姐道:“比如说冷月窥人、夜色无声,还有黑光普照。”陶醉大喜,道:“那一定威力奇大,是不是?”梦姐道:“这套剑虽然练了好多年,但从来没有跟人交过手,哪知道它的威力大不大,厉不厉害?”陶醉大声道:“你的内功如此深厚,水性如此之好,剑法也一定了得。”梦姐道:“是吗?”陶醉道:“怎么不是?如果你现在行走江湖,不出三日,定可震动天下,以内功雄浑称霸江湖的少林寺掌门人、以水性雄霸天下的东海桃花岛岛主、以剑法自称第一的武当派掌门人见了你,也必定甘拜下风,望尘莫及!”梦姐听他夸赞自己,满心喜欢,笑道:“你说完了没有?”陶醉正色道:“下面还有哩,那时扛湖中人人都知道云南一个佛光普照的山洞里出了一位妙龄少女,内功、水性、剑法天下无双,便送了你一个外号……”梦姐道:“还有外号?说来听听。”陶醉朗声道:“天姿国色、秀雅无双、温柔甲天下、善良称第一、古往今来第—位巾姻女英雄梦姐是也!”梦姐昕得有趣,略咯直笑,道:“羞死人啦,我哪有这么好?江湖中人又哪有这么长的一个外号?”过了一阵,她强忍住笑,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外号,那就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陶醉道:“日后你跟我行走江湖,就会知道我所说不错了。”梦姐十余年来,一直居住在这个黑洞中,凄清、冷寂、愁苦、悲痛,万没料到会遇到像陶醉这样一个有趣的“小郎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纵声大笑、心情舒畅。她嫣然笑道:“你夸了我这么久。如果我不使出来让你瞧瞧,岂不对你不起?”陶醉道:“这里没有剑,你拿什么……”梦姐接着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树枝为剑!”说话之际,她身子凌空一翻,眨眼间掠出数丈。陶醉还没看清她到了哪里,只觉微风一晃,梦姐已现身眼前。她的右手已执着—柄“长剑”。一树剑。陶醉左瞧瞧右看看,道:“你拿什么做靶子呢?总不能叫我千疮百孔吧?”梦姐道:“你从地下拾数十粒小石子,然后以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向四周打出去。”陶醉依言捡拾了数十粒石子。他凝视着梦姐,当看到她那巧笑宜人的神情、皓若凝雪的肌肤,以及胸前那嫣红的大蓓蕾时,不觉又有点呆了。梦姐斥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快把石子撒出去!”陶醉脸色微红,心想:“她已经承认是我的人了,以后日子长着呢,现在痴痴地望什么?不能让姐姐小瞧了。”他低喝道:“注意啦!”话声未绝,他左右手齐扬,已把数十粒小石朝四面八方撒去。他既有意试探梦姐的剑法,又见她如此自信,便潜用内力,将小石子撒出,如同骤雨突然被一阵暴风吹打一般。只听得梦姐娇叱一声:“来得好!”淡淡的火光下,陶醉只看到梦姐美丽的胴体似乎闪了一闪,树剑也似乎动了一动,紧接着他的耳中便听到噼噼啪啪之声,小石子尽皆落地。陶醉没看出梦姐使出什么神奇惊人的剑法,也没听到强劲的剑刃破风声,便问道:“好了吗?”梦姐道:“你把石子捡起来,看看跟刚才有什么不同。”陶醉顺手拿起一粒小石子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这粒小石子只有大拇指头那么大,中间竞多了一个小孔。难道小孔是被树剑所刺穿而成?陶醉记不得小石子中有没有一粒是中间有小孔的,便又捡起其他五粒一看,不禁耸然动容。五粒石子中间都有“剑”孔!陶醉失声道:“小石子中间都有个小孔,莫非都是你用树剑刺出来的?”梦姐微微点头。陶醉抓着小石子的手掌已轻轻颤抖,道:“黑暗剑法难道竟如此厉害?”梦姐道:“你数数小石子看看,是不是共有四十三颗?”陶醉半信半疑,心道:“她能将每个小石子都穿了个洞,已是惊世骇俗、神妙无比的剑法了,难道她还能记得石子有多少颗?’’他赶紧捡拾小石子,将它们聚集到一起,数了数,共有四十一颗。不是四十三,差两颗。陶醉笑道:“你记错了,差了两颗,不过你所使的剑法已是……”梦姐淡淡地道:“我记得没错,共有四十三颗石子。”陶醉疑道:“那……”梦姐道:“一颗在潭水旁,你找找看。”陶醉找了一会,果然找到了。他道:“还有一颗呢?”梦姐笑道:“在洞顶上。”她身形—纵,拔高丈余,左手在洞顶岩石间一伸,待落下地来,掌心赫然放着一颗中间有个小孔的石子。陶醉将四十三颗小石子摆放在脚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剑法?黑暗剑法!陶醉也不晓得小石子共有多少粒,只是或直或斜,或纵或横地撒出去,但万没料到梦姐不仅在这短短的瞬息间出剑如电,将每个石子都刺了个小洞,而且记下石子共有多少颗,这是何等令人不敢相信的奇异之事啊!梦姐笑了一笑,道:“小醉,你想不想学这漆黑可怕的剑法?”陶醉叹道:“如果我不学,一定是天下最蠢、最笨、最傻、最不可救药的人。”梦姐道:“我在这黑洞里住了十几年,心无旁鹜地练习此剑,才有如此成就,你千万不能心急,要慢慢地来。”陶醉笑道:“能够跟姐姐在一起,就是要我吃天下最难吃的苦头,我也甘之如饴。”梦姐笑啐道:“油嘴滑舌!”她忽地脸色一正,道:“练黑暗剑法,首先得打好内功基础、练好轻功,然后才能在黑暗中练习此剑法,知道吗?”陶醉老老实实地道:“知道。”这么一来,陶醉的担子可就重了许多。他不但要练习战喜的女蜗补天大法,还要练习梦姐所授的内功心法、轻功、黑暗剑法,每天晚上忙得不亦乐乎。但他知道自己负有血海深仇,敌手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武功高强,善于使毒、工于心计,自己若想对付这些人,非得刻苦练功不可,因此毫无怨盲。当梦姐传授内功心法口诀时,陶醉发现与战喜所传的心法差不多,从而更确定了梦姐与战喜有着密切联系的想法。可他并没有点破。他不想让梦姐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回忆中去。陶醉既得宠于战喜,人又乖巧伶俐,自把战喜等人哄得团团转,让她们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来历。他有时借练功为由,偷偷溜出去与梦姐见面,学习她的武功,战喜也不怀疑。只要有机会,陶醉就必赶到黑洞,而且带去很多好吃的东西。春去秋来,花落花开,眨眼问已过去了五年。陶醉已十五岁了。但是人们都得承认,他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只要是小孩子,一般人们都不提防。在这几年里,陶醉练习梦姐所授武功,端的是突飞猛进,只是他在桃花教,将此隐瞒过去而已。另外,他还学习了梦姐独一无二的水性功夫。所差者,唯火候罢了。当然陶醉并没有忘了血海深仇。他无时无刻不在密切关注着江湖中的风云变幻以及明月堂的事情。近些年,明月堂在顾少游率领下,势力逐渐扩大,顾少游也被人尊称为“江南大侠”。明月堂也曾装腔作势地征讨过桃花教、兄弟谷,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反而损兵折将,死了不少人。死得当然都是顾少游的拦路虎、绊脚石,使顾少游的根基更加牢固。陶醉一想起被顾少游所欺骗、霸占的母亲白雪,心中就像刀割一般痛楚,在慢慢地流血,直至心碎为止。大哥、二哥、三哥都被顾少游所害,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母亲一个亲人。陶醉经常仰望苍天,默默问道:“娘,你现在还好吗?”这晚,陶醉在山洞里和梦姐练剑。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兵刃交击声。接着,有人长声惨呼,声音已离黑洞近了许多,似是女人被人砍死。梦姐神情一凛,道:“有人朝这个山洞方向来了。”陶醉奇道:“这个山洞鲜为人知,这些人怎么知道?”梦姐吹熄灯火,将东西迅速收拾起来,低声道:“快躲起来!”她伸臂抓住陶醉后心,身形一晃,已把陶醉塞在洞顶一块巨岩后面。梦姐担心陶醉内功、定力不够,发出声音,被人发觉,顺手还封了他穴道。